作者: 一Hitomi
沉静而深远的表情,是那样的木讷,有人觉得像在笑,有人觉得像在哭。在这样的表情前,“卡哇伊”也失去了万能的话语权。
为了这张无法描述的“脸”,正树挣扎了好多年。
如果你见过正树,就会发现,他和他刀下的“脸”很像,极静、极远,带着一些对自己的选择不确定的软弱,以及一边怀疑一边还在坚持的执着。
每当他拿起木工刀,爱犬诺福克梗便跑过来匍匐在脚边,他一刻就是好几个小时,诺福克梗的身上也落满了木屑……
正树的老家,在鹿儿岛县南萨摩市,传说中战斗力超强的日版“斯巴达人”。他读书成绩不太好,不过美工课上总是被表扬的对象。高中毕业后,靠着叔叔的人脉,被安排到电力公司工作。但当他得知,班级里成绩最好的那个同学,都没能通过招聘考核,他为自己感到羞愧,尽管对不住叔叔的好意,还是提出辞职,重新找了份画图纸的工作。
画图纸一度也是他的天职,积累几年经验后,自己开了家工作室,大量地承接工作,几乎没在晚上12点前回过家。人都是有极限的,这种工作量导致他一段时间,一坐到电脑前便呕吐,成为不可控的条件反射。尽管刚建好了房,还有银行贷款,也不得不关闭了工作室。
赋闲在家,手头没点事情做,也是很难过的。在收拾新房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小学时用过的木工刀,于是一边尝试做勺子、叉子、筷子,一边找工作。中年再就业,他做上了施工现场的监工,一场小事故伤害了右耳听力。他怕了,主动辞职。
为了安抚自己那颗因为没有工作而焦虑的心,他又拿起了木工刀。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木工作家,一方面又希望得到评价。干脆把自己做的勺子、叉子、筷子寄到东京的买手店,信里写的是请对方提意见,其实是想让对方给自己一个“了断。”
不出所料,对方没有回复,他也死心了,第三次再就业,又做起了画图纸的老本行,回归到中年人的正常路线。此后1年半的时间,一次也没拿起过木工刀。
然而人生,总是无法自由设计的。你心不定时,眼前别无选择,待你心定,又平地起风。隔了一年半,那家买手店突然给他下了订单。
他就坐在自家院子里雕刻,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惹得邻居们的孩子都很好奇,那个大叔在玩什么,什么东西那么好玩?
一个、两个,多的时候,院子里要挤进20多个小孩子。为了哄大家开心,他会抽空用余料刻些小人儿,孩子们都视若珍宝。这种奇妙的交流,让正树有意识地、有创造性地从制作餐具,改为雕刻人物。只是最初,他的人物都没有眼睛、没有脸。其实,那也是他没有自信的表现。
作为木工作家,正树逐渐成名了,作品也被盯上了,网上出现了高价倒卖他作品的人。他愤怒,又没办法解决,赌气好多天都不肯碰木工刀,“搞创作还不是为了让那些人获利。”
妻子见状,拉他出去散心,无意走入了一家宠物店,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小型犬,在那里疯狂地咬着笼子,没有一个客人愿意靠近,正树看得眼睛都直了。大概,当时他的心里,也关着一个想疯狂抗争的自己吧。
在征得妻子的同意后,他带着4个月大的诺福克梗回家,跟在宠物店里一样,狗子在家里也是乱跑乱咬,随地大小便,他每天的精力,几乎都用来照顾它,也有了正当的不再搞创作的理由。
三个多月过后,诺福克梗适应了环境,他也梳理了情绪,重新投入创作,在他雕刻的人物旁边,出现了狗子的形象,也大概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人物有了眼睛。
有一天,他牵着诺福克梗去面包店,可惜错过了营业时间。他抱起了爱犬,让它透过窗子看看里面,结果店主推开门,递给他们一个面包。“是我们看上去太潦倒了吗?不过还是很高兴啊。”
在正树的个展上,凡是去的人,都能领到一个纽扣大小的木制面包。“如果哪天我的狗走丢了,希望遇见的人,也能给他一个面包。”正树一本正经地说。
握在掌心中的大小,却释放着巨大的存在感,正树刀下的人物,都有着无法描述的“脸”,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带着软弱,带着执着,就仿佛被生活拿捏着的我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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