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日本游方理发师手中的幸福

作者：易述。

“剃头挑子——一头热”，这句歇后语形象的描绘了旧时剃头手艺人走街串巷沿途招徕生意的情景。

几十年过去，人们习惯了去店里剪发、美发。美发店已经不仅仅是满足仪容的需要，更多了一些交流信息、放松精神的社交功能。沿街吆喝的剃头挑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能想到吗，在日本，居然还有这种“游方”美发师。一个人，一部小型面包车，全部家当，都在车上。哪里有需要，就驶向哪里。

打开后车厢，洗发台，水泵，花洒……所有工具，一应俱全，就算来个露营美容院也全然不怕。

这不是游商小贩吗，他们会有客人吗？有！他们的客人，大多是行动不便的老年人。

迫不及待等待理发师支好家伙事儿的，是一位83岁的老奶奶。她不愿看到自己新生的白发，甚至拒绝在房间里面悬挂镜子。心心念念，盼望着理发师一个月一次的上门服务。

“帮我把头顶的白发遮住”，“蓬松点儿，头发轻盈有层次”，在细致的要求被一一满足后，老奶奶像孩子般的笑起来，她说，这样，她才有信心见到她的女儿。“她总是夸我，我要美给她看！”

所谓“悦己者容”，又有人说，应该是“己悦者容”，其实，不必争论什么语法，重要的是，心头有一个牵挂的人。

“您哪一年生人啊？”

“八年。”

“哦，昭和八年（1933年）啊。”

“不，是大正八年（1919年）呀！”

理发师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装傻，谁会在意呢。就在这样一问一答的对话中，老奶奶大笑起来，心头被熨平的皱纹，都跑到了额头。

做了一辈子和果子店营业员的老爷子，今年已经94岁，从年轻时候起，让头发保持干净清爽，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如今坐在轮椅上，依然不改每月剪一次发的习惯。

“不能给身边的人添堵，是做老人的基本义务，”看来，按时剪发也是他不添麻烦的一个表现。没有人嫌老爷子的“说教”啰嗦，他总是对理发师说着“感谢”“谢谢”之类的话，那种诚恳，任谁都会感受到温暖。

笑称自己年轻时是“女汉子”的老奶奶，过去经营着一家钢铁厂。开货车、操作车床和钻孔机，不在话下。她一辈子辛劳，为家人，为事业，根本没时间打理头发。丈夫在十年前去世，最近，她开始关注自身的需求。

“我还想多学一些东西！”不仅爱美了，还跟着电视学起了手语，学得有模有样。老奶奶今年87岁了，笑起来，依然骄傲得像少女。

“我从来都不去理发店，一直是我老婆帮我剪发！”满脸风霜的老船长，过着一年一半时间在海上漂泊的生活。夫妇两人聚少离多，吵吵闹闹了几十年。“她只有给我剪发前，能说几句好听的！”这看似抱怨的话语后面，埋着的，是陈年狗粮：“我们一直都像新婚一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怎么都说不完。”

她为他剪了五十多年的发，直到再也拿不住剪刀。白首搔更短，浑欲不胜簪。92岁的老船长，顺从地让理发师打理着仅剩的细碎白发，他只是想再回忆一下某一年某一天的某一段情景。

“中间做高一点，两边自然蓬松下垂”，要求多多、自称爱美到了变态地步的老奶奶，年轻时，是个没有满意发型就拒绝出门的时髦女郎。她毫不掩饰自己对理发师服务的满意，她决心住进这家护理院，只因为这里是“游方”理发师定点服务的对象。

NHK的摄像机跟着“游方”理发师拍摄了三天，每天都在围着需要特殊陪护的老年人打转。从画面上，丝毫感觉不到悲伤。老人们的步履已经蹒跚，他们的腰杆儿渐趋佝偻，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他们没有怨艾零件老化、健康日远，依然努力的生活着，充满热情的对自己，也对他人。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值得被珍视，被认真对待。

想起，有朋友抱怨母亲的头发烫得如何失败，一头坚硬的泡面卷，真土气！其实，老人家只是不想浪费钱啊。卷越小，就越不容易散开，距离下次烫发的时间，就可以长一些。她们，总是把更好的，留给家人和孩子。这是一个发型师告诉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