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战争：朝鲜自此落入日本虎口

1895年4月，甲午战争结束，《马关条约》签订，清政府退出朝鲜，日本迅速崛起。西进的日本碰上同样觊觎朝鲜土地的俄国，二者针锋相对，都不遗余力地做着军事准备，战争一触即发。

两大强国夹击之下，朝鲜保持中立已是痴人说梦。不难想象，无论胜者是哪一方，朝鲜都无法摆脱亡国的命运。

• 高宗的中立政策

以1900年义和团运动被镇压为分界线，列强基本完成了对世界的分割。但是俄国不肯撤出因义和团运动派出的军队，停驻满洲。自1894年1月法俄同盟结成以来，德国一直期待着远东问题激化，俄国陷入满洲泥潭。与此相对的日本和英国为了各自在朝鲜和中国的利益，于1902年1月结成英日同盟，与之对抗。受到冲击的俄国自10月起开始从满洲撤兵。

这一时期前后，在日俄对立问题上深感危机的高宗正式提出中立政策。该政策首先由1900年8月赴任的驻日公使赵秉式秉承高宗之意向日本提出，但遭到日本反对，俄国和美国也态度消极，因此以失败告终。其后的10月至11月，俄国财政大臣维特（Сергей Юльевич Витте）出人意料地向日本提出由列国共同保证的朝鲜中立方案，但仍遭到日本拒绝。

执着的高宗于1901年10月通过外部大臣朴齐纯再度向日本提出中立方案。说到底，日本需要的是日韩国防同盟方案，因此中立方案被断然回绝。非战时的中立方案无法得到承认，于是高宗于1903年8月向日俄两方派出使者，提出战时中立方案。日俄开战迫在眉睫，再这样下去朝鲜很有可能卷入战火。不消说，日本仍然拒绝朝鲜中立，而俄国因不打算与日本开战，因此也没有承认。

朝鲜高宗，1884年 帕西瓦尔·罗威尔摄

• 购买土地与日俄谈判

日本和俄国的对立因朝鲜土地买卖问题进入白热化。两国自20世纪以来便在朝鲜购买土地。为了获得不冻港、挽回满洲经营不善带来的损失，俄国在朝鲜积极购买土地。而日本则单纯以军事目的购买土地。切实推进土地买卖的两国在1899年至1900年期间，围绕马山浦周边的土地购买问题发生尖锐对立。俄国在关键时刻做出让步，避免了战争的爆发。而日本则确保了在马山浦的军队登陆用地。

自1903年起，两国的对立进入决战阶段。俄国没有撤出本应于同年4月从满洲撤出的第二批军队。不仅如此，俄国反而试图加强对满洲的控制。5月，俄国购买了鸭绿江河口位于朝鲜一侧的龙岩浦土地，建起建筑群，着手采伐森林。俄国无意进入朝鲜全境，而进入龙岩浦有着构筑防线、阻止日本进入满洲的意味。

双方剑拔弩张。1903年8月，两国举行谈判。谈判的难度可想而知。最终，俄国做出大幅度让步，提出近乎“满韩交换论”的提案，这一提案正中日本下怀。俄国一开始还提出了附加方案，要求北纬39度线以北为中立地区，但俄国最终放弃了该方案。就在这一提案传达给日本之前的1904年2月4日，日本召开御前会议（天皇亲临的重要国政最高会议），决定对俄开战。不过，即便这一提案在日本决定开战前传达给日本，日本大概也不会因此改变决定。这是因为，俄国提出禁止以军事目的利用大韩帝国领地的方案，而日本要求俄国撤回该提案。说到底，俄国这一小小的让步不足以打消日本开战的念头。开战论已在日本国内甚嚣尘上，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自三国干涉以来，日本将“卧薪尝胆”作为座右铭，全国官民之间弥漫着一股开战的热潮，他们强烈期盼日本能够实现对朝鲜的军事统治。日俄谈判前的1903年6月24日发表的《七博士意见书》就是日本开战热潮的象征。

三国干涉还辽谈判图

• 日俄开战

不想被卷入日俄战争的大韩帝国为了实行战时中立政策，在没有得到日俄承认的情况下孤注一掷，于1904年1月21日宣布局外中立，并获得英、德、法、意、丹、中等国承认。直到最后都不想开战的俄国在这一困难时刻也倾向于承认朝鲜中立。俄国认为，以朝鲜战时中立宣言为盾牌，可以掣肘日本，防止日本胁迫高宗采取军事行动。战时中立政策一度呈现出成功的迹象，尽管这种迹象仅仅维持了很短时间。

然而，日本继续无视朝鲜的中立。2月4日的御前会议刚一决定开战，日本联合舰队便于8日对旅顺港外的俄国舰队发起了先发制人的攻击。战争自此打响。在此前的6日，日本已经占领朝鲜镇海湾以及釜山、马山的电信局。与甲午战争一样，日本首先对朝鲜采取了军事行动。2月10日，日本以“保全韩国”为“大义”，发布对俄宣战布告，又于23日强迫大韩帝国政府签订《日韩议定书》。议定书签署后，日本又将自始至终都反对签署议定书、强烈主张中立的李容翊挟持到了日本。

至此，日本的野心暴露无遗。日本所渴望的“满韩交换”不仅停留在垄断朝鲜半岛利权和内政指导权层面，对整个朝鲜半岛实现军事占领才是日本的真实目的。如果日本仅仅希望垄断朝鲜半岛的利权和内政指导权的话，日俄战争也绝不会爆发。出于这种动机的战争绝非防御战争。

日俄战争期间日方宣传画

• 《日韩议定书》

《日韩议定书》共6条，大韩帝国政府接受日本的“施政改善”（第1条），条件是日本要设法保护大韩帝国皇室的“安全康宁”（第2条），同时保证大韩帝国的“独立及领土保全”（第3条）。

重要的是第4条，即日本为保护大韩帝国皇室和领土免遭内乱及第三国侵害，可采取“临机必要之措置”，大韩帝国“为使日本行动顺畅，充分给予便宜”。具体来说，这意味着日本“临机收容了军事上的必要地点”，迫使大韩帝国全面协助日本参与日俄战争。大韩帝国已经丧失独立。

结果，大韩帝国全境都变成了兵站基地，电信通信机构被占领；庞大的铁路沿线地区和军事用地被强制征用；军用民夫被强制征调。日俄战争一开始，大韩帝国对日本的从属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5月31日，日本内阁审议通过了《帝国对韩方针》，要求“于政事上及军事上收取保护之实权，于经济上继续发展我方利权”，并制定军事、外交、财政、交通、通信、拓殖六大纲领。这也成为后来朝鲜殖民地化的基本政策。8月22日，第一次《日韩协约》缔结，目贺田种太郎与美国人须知芬（D.W.Sterens）分别被任命为财政顾问和外交顾问。日本顾问和参与官被安排在警察、教育、法律等各个部门，朝鲜自此走上保护国的道路。1905年11月，受聘的日本人达188人。

另一方面，日本需要一个以暴力手段保证朝鲜从属于自己的机关。3月10日，此前的韩国驻扎队被改编为韩国驻扎军。占领初期，驻扎军直属于大本营，驻韩公使和公使馆武官屡屡因指挥权问题发生对立。这是近代日本所特有的双重外交模式。因此8月21日，日本政府扩编驻扎军，废除公使馆武官。9月5日，长谷川好道晋升大将，任驻扎军司令官，地位显赫，直接隶属于天皇。这样一来，驻扎军司令官便可以越过公使，独掌朝鲜统治权限。

韩国驻扎军司令官长 谷川好道

在吞并大韩帝国之前，长谷川好道已经开始在朝鲜实行武力统治了。驻扎军一开始有9000人左右，战争结束时已扩张到28000人。此后，日本对朝鲜的军事统治一直持续到1945年日本战败。

在大韩帝国被吞并之前，朝鲜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日本的殖民地。

※ 本文选自《近代朝鲜与日本》一书

一部耳目一新、跌宕起伏的朝鲜近代史

一部朝鲜视角下的中日韩三国近代关系史

一部填补空白的历史佳作

【作者介绍】

赵景达，在日韩国人，1954年生于东京都，1986年东京都立大学研究生院人文科学研究科博士课程中退，现为千叶大学文学部教授，专业是朝鲜近代史、近代日朝比较思想史，代表著作有《异端的民众反叛》、《朝鲜民众运动的展开》、《殖民地时期朝鲜的知识分子与民众》，编著有《亚洲的国民国家构想》（共同编著）、《从比较史看近世日本》（共同编著）、《殖民地朝鲜》、《近代日朝关系史》等。

【内容简介】

19世纪末，为打开“隐士之国”朝鲜的大门，欧美列强轮番侵扰，主政的大院君坚决攘夷，拒绝通商传教，树立斥和碑，告诫子民“洋夷侵犯，非战则和，主和卖国”。

然而1875年，日本制造江华岛事件，率先与朝鲜缔结不平等条约。此后，朝鲜陆续与欧美列强及清国签订条约，朝鲜半岛沦为各国势力的角逐场：日本计划吞并朝鲜，以朝鲜为跳板侵略大陆；清国希望维持与朝鲜的宗藩关系，将朝鲜作为抵御侵略的防波堤；美国希望打开朝鲜国门，获取贸易利益；俄国希望在朝鲜扶植势力，牵制日、美、英三国……

在各国势力面前，小国朝鲜的命运如风前灯火。为了延续国祚，保全儒家文明，朝鲜只能在夹缝中求生。

《近代朝鲜与日本》——岩波新书精选10

来自日本创刊80周年的精选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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