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日新华侨华人的“祖孙愁”

新华侨，这个族群以及这个概念，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实施改革开放“国策”后，在海外应运而生的。当年，数百万中国人陆续负笈异国，艰难打拼，大多经历了读书、打工、就业、成家等等艰难的经历，从“留学生”转为“新华侨”。这其中，许多人已过花甲之年，有了自己的孙辈孩子。他们本应该享受临近晚年的“隔代”天伦之乐，却不料也有一些人为“祖孙愁”而日益苦恼。

这里，不妨讲几个小小的故事。

01

距离的冲突

一位新华侨有了孩子之后，希望作为独生女的日本人妻子的父母能够多多帮助照看一下。为此，他和日本人妻子商量——搬家，把自己的小家搬到距离日本人岳父母家比较近的地方。谁料，日本人岳父母明确地表示反对，说“我们想去看孩子的时候，事先就会和你们联系。你们随意搬到附近来住，会给我们添麻烦的。如果你们一定要搬过来，我们要么是重新买房搬走，要么是到别处租房去住。”结果，这位新华侨只好打消“搬家”的念头。

02

时间的冲突

在日本，父母去子女家，大多是“预约制”。事先联系，确定好具体的日期、时间，有的精确到以十分钟为计时单位。一位新华侨女性与日本人儿媳妇约定下午4点半去看孙子，她兴致勃勃地在下午4点就按响了儿媳妇家的门铃，日本人儿媳妇非常和蔼地在对话器中告诉她：“您要按照约定的时间啊！你先到附近咖啡厅坐一坐吧。到4点半您再来。”结果，这位新华侨女性自己一边去附近的咖啡店，一边在里面独自流泪。那以后，她每次去看孙子，如果比预约的时间早到了，她就一个人在外面的街头徘徊。

03

礼物的冲突

或者基于自己童年的经历，或者基于自己当年闯荡海外的经历，或者基于当年自己艰难时在海外带孩子的经历，许多新华侨都对“隔代人”有一种深厚的“补偿心理”，每次去看孙辈孩子的时候，或者给买礼物，或者直接给钱。这时，有的子女就会出来直接阻拦，要么说“爸爸，不要每次都给孩子买东西”，要么说“爸爸，你如果想给孩子钱，就直接交给起我吧。”

04

语言的冲突

作为新华侨的爷爷奶奶，总希望从隔代孩子嘴里听到甜甜的用中文说出的“爷爷”、“奶奶”。但是，孩子的日本人父亲或者母亲，总希望孩子用日语叫“爷爷”、“奶奶”。这样，孩子有时候感到茫然，不知该用什么语言称呼，给家庭中造成尴尬的气氛。新华侨无论在日本时间的长短、学位的高低，在说日语的时候总会带有祖国的语音。这样，有的家庭，日本人儿媳会婉转地“禁止”中国人爷爷奶奶给“隔代”的孩子读日语童话故事书籍，说“怪怪的发音，对孩子的成长会有不好的影响。”

05

“历史观”的冲突

有的新华侨退休以后，思乡心切，喜欢在家看来自祖国的各种电视剧。有的时候，是在电脑上从网上看；有的时候，是购买光碟在电视机上看。有一次，一位新华侨正在家中与孙子一起看“抗日大片”，日本人儿媳妇来接孩子。这位中国人公公忙得没有顾得上关电视机。日本人儿媳妇看到抗日电视剧的部分镜头，从此不再让孩子到爷爷家来了。

06

琐碎生活习惯的冲突

中国人奶奶到儿子家去，抱着孙子打开冰箱，要给孩子找酸奶。日本人儿媳妇冲过来，面带微笑“砰”地把冰箱门关上，然后说：“我到您家去不会随便打开您家的冰箱，您到我家来请也不要随便打开我家的冰箱。这是我们的生活习惯。”气得中国人奶奶恨不得抽日本人儿媳妇两记耳光。

07

教育的冲突

新华侨愿意“隔代人”接受早期教育，并且不惜投资，积极寻找学习场所。大多数日本人则希望孩子快乐，玩得好，吃得好就行，并不追求早期教育。有的日本人儿媳妇，把中国人奶奶给孩子预约的早期教育学校直接退掉。为此，两代人产生了对立的意见以及做法。

这样“冲突”的故事之多，可以用“说不尽，道不完”来形容。长此下去，不仅会影响家庭的和谐，影响“隔代人”的成长，也会对新华侨的心理健康产生负面作用。

从原因上看，这种“祖孙愁”，有的是来自不同国家文化差异的冲突，有的是来自两代人思维和习惯的冲突，有的是来自难以言喻的心理情结的冲突。

记者注意到，曾有一段时间，新华侨大多议论同代人“国际婚姻”的是是非非；又有一段时间，新华侨喜欢议论儿女的“异国恋”的各种不同；现在，许多新华侨喜欢议论“祖孙愁”。这正在成为旅日新华侨华人社区、族群的一个新现象，值得关注并寻求积极的化解、缓解和解决的方法。